幻世二 萧默白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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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地裂，乱石滚溅，地道眼见要塌。千钧一发之际，白梓轩不由分说，回头伸手向莫夙渊：“快，抓住我！”莫夙渊一怔，心知此时不依令，便极有可能命丧眼前，当即抓了那手，被白梓轩提猫拎狗一般拉上来，紧紧抱在白梓轩腰际。
手下再扬，一条攀岩绳索已抛向萧恒，白梓轩：“抓紧了！”萧恒毫不迟疑，接过绳索在手臂上结结实实缠了十几圈。
白梓轩心下一横，迅速拆下“放射波干扰仪”核心动力，用尽全力向来时通道抛去。核心动力在黑暗中只余一个闪烁红点，磕磕绊绊滚了近十丈才停下。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枪已在手，稳稳端起，直指萧恒，白梓轩深呼吸了一口，眼神锐利无匹，沉沉道：“趴下！”
萧恒不作他想，依言一低头，只听吱嘎崩乱中震耳欲聋一声枪响，随即，周身无形气流霎时鼓荡，激烈异常。不及分辨，萧恒只觉得手臂所缠绳索突然被一股巨大动力狠狠拖了出去，整个身子都快飞了起来。
一人拖着两人如子弹一样，在通道里飞驰出去。白梓轩心如擂鼓，全身遭到力场挤压，五脏六腑都在沸腾，仿佛置身修罗地狱。唯有一念支撑他不敢有片刻弃想，那便是：“我带来的人，我一定活着将他们带出去！”
各位看官此刻一定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吧。何为“知识改变命运”，此时此刻便是确凿无疑的印证！迫在眉睫一刻，白梓轩急中生智，利用“放射波干扰仪”磁场作用，制造了一个“反重力能量场”，将自己变成离子流中的一员。在反作用力推动下，他身不由己被推飞出去。此间关结所在便是通道必须通畅，若是通道已被堵死，或者有大型掩体，那便是神佛难救。然而此中风险实是难测，反重力场推动力巨大，毋言肉体凡胎，正经钢筋铁骨也难以承受，少不得身体重创，甚者或有性命之忧。
此时，白梓轩身上已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堪堪保持着一丝清明，全凭信念二字。其余二人也不同程度添了擦伤、撞伤。通道越发窄挤，偶有大块碎石落下，白梓轩将莫夙渊护在怀里，一力相抗。萧恒几乎不曾拖成死狗，为脱险，当下也没脾气了，只得生受。身体愈是难捱，时间越发漫长，通道似无尽头，反重力推动却已现衰竭。
白梓轩身心已到极限，恍惚间不无凄凉时，他们终于冲出了通道。白梓轩带着莫夙渊，离弦之箭，脱困而出，一块巨石擦着莫夙渊脚跟轧下，将洞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瞬间，窒息感、压迫感、灼痛感全部消失，全身上下无不浸润在和煦暖流里。白梓轩漂浮其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清醒过来。低头一瞧，莫夙渊尚紧闭着眼，死死抱着他。白梓轩松了口气，手上不觉去拉系着萧恒的绳索，却只拉出早已断掉的一个烂头。
头脑里瞬间一片空白，白梓轩怔怔看着那烂头，好半天没得动作。直到莫夙渊放开他，他依旧没能给出一星半点反应。
才刚脱了险，莫夙渊便又恢复了一脸嗤之以鼻，竟无半句感谢之语。她定了定神，观察起四周境况。他们似乎漂浮在一个异空间之中。这个空间天地不分，浩瀚无垠。星团、云霾不计其数、奇形怪状，大大小小的水晶球五彩缤纷点缀其间。怪道微型探测器扫描不出，此等异次元空间任多么高端的测算技术也不可企及。
哪里有神皇陵半个影子？莫夙渊心有不甘，却还是等待指示似的看向白梓轩。
白梓轩终是站了起来，神色槁木死灰一般，盯着那绳索烂头，一瞬不瞬眼神都直了。
莫夙渊冷哼一声：“他死不了。白教授我们还是先找神皇陵吧。”
白梓轩置若罔闻，眼眶却湿红了。蓦然间一阵巨咳，白梓轩以袖掩口，再抬头时，竟发现袖子上咳了一大片血。他轻喘了几下，自知内伤沉重，心头却有几分释然：
也好，咱们一起走。
手里攥紧那绳索烂头，白梓轩阖目不语。
莫夙渊见状也愣在当下，鬼使神差间，一把短刃已握在手中。她眯了眯眼，多年情愫越发沸反盈天、泛滥激荡，无法遏止。终于举起利锋，莫夙渊抬脚一步一步靠近白梓轩。
须臾后，头顶利刃高悬，白梓轩却依旧全无戒备。寒光一闪，眼见便有血光之灾，蓦地轰然巨响，被堵死的洞口被炸得粉碎，烟尘过后，一个身影，仗剑而行，缓步走来，峻拔伟岸，正是萧恒。
待看清来人，白梓轩一双眼又红了一圈，忙忙的低头遮掩，萧恒已走了过来。
长剑化光为镯，萧恒扭扭腰，转转头，捶着颈子，没心没肺道：“你这绳子质量可不咋地啊，不是三无产品吧！”
白梓轩一翻白眼儿，扭头便走，心下突然轻松了许多，不觉张口埋汰：“我看你才是三无产品！”
萧恒巴巴的跟上去，反嘴道：“忒毒舌了吧你！连自己也骂！咱家白教授品味向来不俗，咋会看上一三无产品？”
白梓轩气滞道：“谁看上你了，少给自己贴金。”
萧恒笑道：“好好好，是是是！你没看上我，是我缠上了你！你愿意让我缠吗，白教授？”
白梓轩闻言住了脚，十分认真严肃、一本正经思考了一下。但见他摸摸下巴歪头道：“这的确是一个意义深远的社会命题！值得作为一个科研项目立项申报，就叫《论三无产品存在的理由与价值》！嗯，好主意！”言讫，白梓轩一边琢磨着三无产品的历史渊源，一边径自走了。
这边厢，萧恒已然无语，拍拍脑门，生无可恋，嘟嘟囔囔道：“没人性！我顶多是过期产品吧……”
莫夙渊此时已调整好了表情，一声不响、安安分分跟在二人身后，面上一片古水无波，心下却风起云涌。手里短剑早便藏进了袖口，然而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白梓轩当空转了几圈，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另有玄机。
萧恒收起浪荡样，郑重其事提醒道：“这里恐怕只是个‘中介’，并非神皇陵所在。上古时代，所谓神域便是连接多层空间的时空中转站。我瞧这些水晶球像极了上古‘水镜’，若想揭开神皇陵禁制，恐怕与其大有关联。”
白梓轩静静听完却不置可否，又观察了半晌方道：“据你所知，上古时代，可有镜像空间的概念？”
萧恒目不转睛盯在白梓轩脸上，意味深长道：“这种事，合该你比我更了解的……”
白梓轩蹙眉截口道：“萧恒，你要明白，你的过去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请就事论事。”
萧恒低回不语，沉吟少顷，他抬头道：“上古之神，分鸿蒙，造万物，定四极，立八象。一早便有了时空层级之分。上古神域须弥境水镜海中，我曾见到过多个平行空间存在。”
白梓轩眯眼觑着萧恒，半信半疑道：“在科学面前，神不过是一种意象，神迹在科学面前从来都是不堪一击的。但若依你所言，神皇陵的‘乾坤风雷阵’便有了正解，我们姑且以你之言试上一试。欧阳若是在此，也许会更理解这种排布的意义，但如今我们只能孤注一掷了。”
萧恒：“怎么做？”
白梓轩回头道：“欲破此阵，需三人联手，幸好我们尚有三人。莫小姐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莫夙渊扬了扬下巴：“当然。”
“好！”白梓轩盯着一处星团水镜道：“乾坤风雷阵，若依‘易经六十四卦’可分三层。第一层‘天下有风’，天风姤。上馔下乾，易卦相叠。乾为天；馔为风。阴阳相遇，万物茂盛。莫小姐请站乾位。”
莫夙渊当即飞身而起，落定当位。
白梓轩继续道：“第二层‘临危不乱’，震为雷。上震下震，同卦相叠。居安思危，安然自若，谈笑如常。萧恒你入震位。”
萧恒纵身一跃，已在位上。
白梓轩点点头，看向另一边：“第三层‘日中则斜’，雷火丰。下离上震，易卦相叠，电闪雷鸣，意指如日中天。我站离位。”说着，白梓轩已走入卦位。
三人各占一方，站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异动。莫夙渊耐不住性子，出言讥讽道：“白教授，你这‘科学’的分析，理性的思考，靠不靠谱啊？”
话犹未落，三人卦位忽然同时金光四射，空间猛烈震荡。瞬息间，无数光束接连勾画出各人所在卦象，连线为面，勾面成体。天与地窸窸窣窣翻动，晶莹闪烁、五光十色。光束勾勒完成时，三人已被隔离在不同空间，互不相闻，各自为营……
萧恒一惊之下，猛然坐起。闹钟嚎得昏天黑地，脑神经被摧残得七零八落。撑着浑浑噩噩一片茫然，萧恒第一反应，先收拾掉这嚎丧的瘟神。摸了半天，终于在被子里敲掉了闹钟，耳膜一松，脑子又当了机，倒头再睡，却辗转反侧、再无睡意。
萧恒哼唧一声，爬将起来，双手插头，狠劲儿挠了挠，满头鸡窝更具视觉冲击力。顶着一脑门抽象派“鸟巢”，萧恒晃晃荡荡神游到盥洗室，对着镜子一行刷牙，一行发呆……
倏尔一震，一件天大的事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萧恒陡然跳起，重力加速度般发挥出国际水平，以一分五十秒的绝对速度完成了洗漱、顺毛、更衣、画皮等所有装逼流程。
站在穿衣镜前，一龇牙，萧恒得瑟地抖抖眉，并二指额前一打，向镜中帅逼小伙致了一礼，吹着口哨，风也似的跳上跑车一溜烟便没了影儿。
一进公司大厅，左右已站了两排员工，恭敬等候。
“老板，早上好！”齐齐鞠躬后，员工们纷纷退下，各就各位。唯有秘书赤峰屁颠屁颠跟在萧恒身后，有板有眼拿着平板，汇报着当日行程。萧恒倏地停下脚步，抬手捋了捋额前碎发，问道：“我今天帅不帅？”
“啊？”赤峰差点儿追了尾，此时终于调整好车距，顶了顶一成不变的墨镜正自莫名其妙。
萧恒瞥了他一眼，随口道：“取消今天所有行程。安排法国餐厅豪华包间，规格总统级别。我要请人吃饭！”说罢，萧恒吹着口哨一径去了。
“可是……可是萧总！”赤峰慢半拍似的反应过来，却已追不上了，只得摇头苦笑，依照吩咐，一一打电话做安排。
萧恒站在一闪磨砂玻璃门外，有些局促地整了整衣冠。两眼探照灯似的盯在门板印着的一行小字上，恍惚学生时代头次约会般紧张。小字书道：学术总监办公室。萧恒干咳了两声，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柔婉的声音。
只听这俩字，萧恒便已经筋酥骨软了，使劲儿晃晃脑袋，振奋了一下精神，才推门而入。
一进办公室，老板桌后一张转椅转了过来，顿时日出云海、满眼生辉，纷扬扬白羽飘落，圣音高歌，天使般降临眼前的人，让萧恒一颗躁动的心狂跳不止。
那人站了起来，嘴角噙着笑，春风便此拂面而过，馨香由此直沁肺腑，萧恒登时打了一激灵。
那人伸出手，温和有礼道：“第一天上班便劳动总裁大驾，梓轩不胜荣幸。”
萧恒忙不迭伸手相握：“白教授哪里话，我司能请到您坐镇，实在是蓬荜生辉！”
白梓轩笑容可掬，谦恭道：“萧总折煞梓轩了，贵司金融翘楚，业界领航，能得贵司赏识，梓轩三生有幸。”
两手相握，萧恒却忘了撒手，脑子里五迷三道，一团浆糊，简直不要太丢人现眼。一时忘了该如何接词，他呵呵傻笑道：“是我三生有幸，是我三生有幸！”
白梓轩看看萧恒，又看看这没完没了的握手，颇为奇异地莞尔一笑：“萧总……真是热情。”
萧恒登时反应过来，倏尔抽回了手，两颊薄红，眼神闪烁。
白梓轩眨眨眼，主动邀请道：“萧总今天中午有时间吗？”
“有！当然有！”萧恒当即肯定道。
白梓轩脸上漾着和煦晨光：“那太好了，不知萧总可否……”
“我请你！已经订好包间了！你一定要来！！”不料对方竟如此主动，萧恒简直心花怒放，截口剖白道。
白梓轩一怔，疑惑不解道：“查看研究数据，还需要包间吗 ？”
“啊？”萧恒愣头愣脑，晃了半天神才圆了过来，“那个……研究数据虽然是数据，但也得当成情书……啊，不，是艺术品来欣赏，咱们公司的理念就是让数字充满魅力，让生活变成艺术……”
白梓轩半信半疑道：“哦？是这样的吗？咱们公司经营理念实在很人性化，独树一帜……”
萧恒打着哈哈，又磨叽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离开了白梓轩办公室。
甫一出门，脑子里便过电一般闪过白梓轩漠然的脸。
“你找错了人，我不是你要找的人！”白梓轩冷淡的声音骤然划过耳膜，却分外熟稔，令人无比留恋。
萧恒一瞬间愣在当下，睁大眼，回头望向磨砂门。
那门上分明写着：学术总监办公室。
莫名有种诡异感，鸡皮疙瘩多米诺骨牌一样从头竖到尾……
好像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