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二 萧默白 20
前情 01 02上 02下 03 04 05上 05下 06 07 08 09 10 11上 11下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惊悚系预警，请慎入！
*
莫夙渊沉吟半晌，蓦地嗤笑两声，掸掸一身尘埃，褪去周身狼狈，优雅起身，轻轻站定，抬眸看来：“冰神好筹码。既如此，自然没有不遵命行事的道理。”
“好说，不过是互相利用，暂时的利益共同体。”萧恒又叼了一口烟，哼唧着。
眼锋如刀，气势似刃，莫夙渊满脸险恶，长长出了一口气才平静道：“言归正传，话接前题。镜像世界不过是现实世界的反投射。素日欲念，一朝得偿，是以闯入者身陷其中、欲罢不能……”
萧恒：“这我知道……说重点。”
“欲破此界，必忘情断念……”莫夙渊挑眉斜觑着萧恒脸上每一个表情。
一瞬间眸枪目箭，萧恒盯在莫夙渊脸上，语气陡然冰冷：“什么意思！”
莫夙渊玩味着对方预料之中的紧张，意味深长道：“萧总以为呢？说来也是奇谭，从没见过自行从镜像世界脱困而出者，萧总乃第一人也！不知萧总是如何做到这忘情断念的？说出来，也让我们这些无知小辈长长见识……”
被问及此处，萧恒一时间真真无言以对。他何以脱困，连他自己也不尽知。身陷镜像世界，本已抛却尘世过往，却不知是何因由，脑海中不停浮现现实画面。虽依然懵懵懂懂，记不得半分现实，却直觉非此中之人，格格不入感时有萦绕，直至那一吻……
犹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白梓轩那一吻，让他想起一切，看清了一切，脑中所有凌乱混沌登时厘清沉淀，心海澄澈清明。
无从言说的宿命因缘，根深蒂固，纠缠不清，究竟是救命稻草，抑或是劫噩火坑，岂是一言可尽述。束缚也好，解脱也罢，命运从无邂逅，唯有“无悔”二字，聊以遣怀。
“忘情断念”吗？他从未曾做到……
“我明白了。”萧恒抖抖眉，吐了一个烟圈，“所谓‘忘情断念’不过是摆脱假象欲念的一种说辞，梦幻再美好也只是泡影！重点在不可逃避，重拾记忆，便可脱困。”
莫夙渊一怔，眼中瞬间闪过几分激赏。
这微妙变化尽收萧恒眼底。心中底定，他了然，只要做到一件事，便可救出白梓轩：“一入镜像世界，前尘皆忘，由不得你我。你是如何做到不失忆的？”
“可惜我并没做到……”莫夙渊摊了摊手，显然故意“话不挑明，只揭三分”，“只是我找得到……”说着，她抬起手，亮出指上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宝石，泛着幽森绿光，“魔尊所赐‘系魂石’……”
萧恒一颗热络期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如坠冰窟，狠狠把烟蒂捻折在手心，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磨着后槽牙道：“梓轩独自流落镜像世界，身上又没有‘系魂石’，如何才能找到记忆！”
莫夙渊笑得春风得意、意犹未尽：“作为盟友，在下已是仁至义尽，至于其他……爱莫能助……”说着她将系魂石递了过去。那意思：要不要随你。萧恒一把夺过系魂石，心中焦躁又起，转而望向小梓轩那张纯真幸福的脸，愁眉紧锁。
时不我待，事不宜迟！萧恒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径自走向空中一个最大的“水镜”。
“萧恒！？”莫夙渊一惊。
萧恒头也不回，甩出腕上宝剑，一跃而起，直掇“水镜”。银光闪动处，萧恒化光消失在水镜深处。
莫夙渊睁大眼睛，喃喃自语道：“为了他，你真是疯了！！”
萧恒此举可谓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他出不来，我便送进去！
“水镜”自创世之初便是时空栈道。无数时空由此相连，当初他从彼世来到此世，也借由“水镜”一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不能直闯镜像世界，难不成还不能绕道而入？
手中“弑神剑”不停嗡鸣颤响，似与主人心意相通。剑柄处嵌着一颗暖色宝石莹莹夺目，那是一颗曾封存着一个神魂的一泪石。此二物于萧恒和白梓轩，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它封存着过去，也展演着未来，它有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也创造着灼灼耀眼的希冀。如果“存在即合理”，那合理便有意义，权且相信这意义又何妨？
当年在须弥境——水镜海，萧恒便见识过“水镜”上穷碧落下黄泉之能，如今亲身尝试，这滋味儿，真是——太过“酸爽”，比喝了“三聚氰胺”奶粉，得了“阿尔茨海默症”，还“过瘾”。可是，萧恒哪里敢歇，弑神剑引领着他穿越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时空，一路马不停蹄、刀山火海、险象环生，终于在力竭之际到达了。
可是，白梓轩的镜像世界似乎并不期待被拯救，不但毫不友好，反对他充满敌意。人人都将萧恒视为寇仇灾星，恨不得拿他当化肥做路基，千刀万剐、榨骨噬髓也不为过。害得堂堂冰神，一时成了“过街老鼠”，被撵得东躲西藏，狼狈得很。然折腾半天，却连白梓轩的面也没见上。萧恒一时气苦，竟有些束手无策。好不容易，等到半夜，萧恒才爬高纵低，偷偷摸进了白梓轩家。
也是时运不济，一进白家就触动了报警系统，白家父母拿着“武器”冲了出来。萧恒不愿伤及无辜，只得招架，不作反击。想着速战速决，萧恒祭出幻力终于将白家父母安全无恙地定在了墙上。
这边厢才了了事，大气还没喘一口，突然，地动山摇，整个世界仿佛死斗前的雄狮在怒火中战栗。萧恒似有所感，蓦然回身，小梓轩正拖着一只等身高布偶，站在他身后三丈之外，直勾勾地看着他，两只眼睛蓝莹莹的，大放凶光。
萧恒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靠近他：“梓轩，是我，萧恒，你忘了吗？你不属于……”
言未尽，倏地凭空一股大力将萧恒掀飞出五丈之外，一路撞碎了茶几，扫倒了桌椅。碎玻璃碴子扎了他满背，血流不止。
“嘶——”萧恒摸了一把后背，手上全是血，深叹一口气道，“早知道被家暴，该穿个防弹背心来了！”
窸窸窣窣爬起来，萧恒不敢再轻易接近小梓轩，并非不能一招制服，而是怕误伤了他。二人隔着一地狼藉对峙着。掬一捧辛酸泪，生生吞下，萧恒摊开手，端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梓轩，我是爸爸妈妈的朋友，萧叔叔啊，你忘了吗？前一阵子我还来参加你和文轩的生日呢！你手里那个芭比熊，不是我送给你的吗？”
萧恒此时内心真实状态：MD，白梓轩，给你当牛做马还不够，还得当爹当妈当叔叔！我这辈子都赖着你了，你得给我养老送终！
“萧叔叔？”小梓轩操着稚嫩童音嗫嚅着，双眼蓝光渐渐暗淡下来，偏头看向被定在墙上不能动弹的父母。
萧恒连忙解释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和爸爸妈妈正在玩儿游戏——‘123木头人’，谁先动谁就输。你看我先动了，我输了，他们还在比着呢！别打扰他们哟！”
小梓轩歪歪脑袋想了想，倏尔转头大喊：“你骗人，大人从来不玩‘123木头人’！你是坏人！”说罢，小梓轩丢下布偶，扭头就跑，转眼便没了踪影。
萧恒吃了老大一鳖，心说：熊孩子，看我不逮住你！让萧叔叔好好“疼疼”你！！
顺着小梓轩消失的方向，萧恒一路找来，寻到了地下室。一股霉烂味儿兜面扑来，顶得萧恒仰头一个趔趄。忍着呕吐，萧恒还是蹑手蹑脚推门而入。地下室幽暗阴森，偶尔从狭窄的偏窗漏进来一星半点光亮，却让黑暗显得更为狰狞。
寂静，连心脏鼓动之声也如此聒噪，萧恒汗毛直竖。绕过一堆一堆高低错落的杂物，萧恒来到一个大木箱子前。木箱子里发出轻微响动，在这死寂之夜也很难察觉。但是，萧恒知道他就在里面。
轻轻拉开沉甸甸的木盖，黑暗中，模糊的一团正蜷缩在最深的角落，瑟瑟颤抖。
萧恒从怀里掏出“系魂石”，伸向那模糊的一团：“梓轩别怕，我是来带你出去的，相信我……”
轻轻揭开裹在小小躯体上的脏毯子，借着“系魂石”微弱的光亮，萧恒看到小梓轩瘦骨伶仃的手脚正紧紧抱着自己。
“梓轩……”
小梓轩倏尔停止了颤抖，慢慢抬起头来……
一瞬间，萧恒手下一颤，系魂石一个没拿稳滚落在小梓轩脚边。只见，小梓轩双眼变成了两个黑洞洞的大血洞，嗖嗖漏着阴风。黑暗中，小怪物骤然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喀喀”声。萧恒头皮发麻，打了一个激灵，不由自主松开手跌坐地上。那小怪物不退反进，慢腾腾展开手脚，蜘蛛一样爬过来，全身关节似是极不灵活，一卡一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萧恒僵在原地冷汗频频，竟动弹不得。那小怪物的脸已变成了三个大血洞，还不时爬出黏糊糊的蛆虫。“喀喀”声越来越尖利。小怪物顺着萧恒的脚，爬上萧恒的身，那张布满蛆虫的脸慢慢靠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一根葱白手指点在小怪物额间。寂静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退！”
小怪物霎时散成黑雾，渐渐消失。萧恒瞬间被解开了禁锢，全身从麻痹中解放出来，他深喘了几口，撇头看去。又一个小梓轩正站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萧恒有点懵，不知眼前这个小梓轩是真是假，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梓轩一言不发，走过去捡起了“系魂石”戴在手指上。
顷刻间，玄黄异位，乾坤颠覆。世界蒸融在血色中。滚滚血浪汹涌在脚底，血沫肉泥搅着浪头打来。萧恒血压飙上了250迈。而身旁的小梓轩却始终无动于衷。世界陡然翻转，两人落入白家别墅，还是老样子，只是再没了欢歌笑语。
“走开！走开！走开！！你不是我的孩子！！怪物！！你这个怪物！！”房间里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撼得耳膜嗡嗡直响。
小梓轩一身青紫瘀伤，蜷缩在卧房门口，不敢擅自进入。
突然，卧房门底涌出艳色，刺鼻又夺目。小梓轩一惊之下，奋然跃起，夺门而入。眼前景象惊悚可怖。女人纤弱的手脚折叠成怪诞的、不可思议的形状，脖子转了180度，后脑已冲胸前。双眼被掏走，成了两个幽黑的血洞，浑身鲜血淋漓。饶是见惯了腥风血雨的萧恒，也是浑身一震，脖颈发凉。而小梓轩一瞬不瞬盯在那女人的尸体上，毫无血色的脸上面无表情。他抬起手想要去叫醒女人，受惊的小猫般小心翼翼唤着：“妈妈……”
世界陡然再转，又是地下室阴森发霉的黑暗里。
大木箱被上了锁。小梓轩被锁在了里面，小拳头拼命捶打着箱壁，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爸爸，放我出去！梓轩做错了什么！请放我出去！！我好害怕！这里好冷！！爸爸……爸爸！！救救我！！”无论小梓轩怎样哀求哭喊，就是无人理睬。
不知在黑暗中被关了多久，小梓轩又冷又饿，实在受不住了，他用指甲使劲扣着木板，试图挣脱拘禁，木刺扎得一双小手血肉模糊，却是徒劳无功。箱子外似乎有了动静，小梓轩迫切地哭求起来：“爸爸，是爸爸吗！梓轩错了，梓轩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爸爸，放我出去吧！”
箱子外一个低沉男声狠戾说道：“别叫我！你不是我儿子，文轩才是！你害死了你妈还想再来害我！你这个怪物！怎么不去死！！”
萧恒整个脑子嗡地一声，泪瞬间淌了下来。心口霍霍地疼，疼得直不起腰，不由自主捂上去。
天地又骤然一变。小梓轩长大了，好一个翩翩少年，可是那张如画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少年人的热情阳光。周围阴冷坚硬，似乎将他隔绝在荒芜地狱。冷眼、惧怕、躲避、驱赶……世界仿佛要对这个美轮美奂的少年赶尽杀绝。无数异样眼光偷偷射来，如针似枪。
“你听说了吗？这孩子天生不详，大煞带劫，克父克母，克兄克友，谁接近就克死谁！”
“怎么不知道！大少爷才是正统，这孩子就不该出生，大师说他‘前无轮回，后无因果，无命之命’。这家人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煞星！”
“我跟你说啊，他妈就是被他害死的。夫人死得那个凄惨啊，这是什么孩子，简直是妖孽！”
“我听说刚出生他双眼发蓝光，额头上还有个奇怪的花纹，谁接近他谁受伤，真是个怪物！”
“大少爷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我看就是他克的！”
“肯定是他克的！老爷躲他躲得远远的，听说好多年都没见他的面了……”
……
四周窃窃私语澎湃如浪，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将一个花季少年生生淹没在流言谣传中。
“这就是真实……精彩吗？”纷乱尘世中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萧恒抬起脸，视线一片模糊，已经被泪糊住。他倾尽全力克制住内心颤抖，转过身。
青年白梓轩手上带着那枚“系魂石”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过去种种，脸上无动于衷，一片死寂麻木。
萧恒几乎是瞬移过去的，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也不知此时此刻该说什么，他只想好好抱紧他，让他感受到哪怕一星半点儿的热度。
白梓轩由着萧恒抱在怀里，毫无回应。
“热闹也看够了，我们走吧。”白梓轩毫无起伏的声线依旧优雅，却冰冷异常。
话音甫落，二人已落入了三人初来时的异空间。萧恒慢慢放开白梓轩，满腹衷肠，却无从出口，只能继续缄默。白梓轩倒是释然一笑，扬眉道：“可怜我？”
萧恒摇摇头。白梓轩捏起“系魂石”正色道：“这个，是谁给你的？”
萧恒这才发现莫夙渊早已没了人影，二人眼前，空间正中，一道水蓝冰雕大门赫然矗立。
*
一上午写完，有些粗糙，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