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二 萧默白 25
前情 01 02上 02下 03 04 05上 05下 06 07 08 09 10 11上 11下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
二人身不由己，瞬间飞向身后的巨大漩涡。
萧恒哪里有思考的余裕。双手幻力掣拉成鞭，飞龙一跃直卷在二人腰际。萧恒一手拉一个，独个与两厢巨大时空吸力相抗衡，半刻也不敢松懈。
波旬浑身神力泄堤万顷之势，时空涡流登时邪风如注，吞云吐雾，银蛇乍舞。萧恒左支右绌已显疲态，幻力鞭力量不支，也逐渐暗淡下来。
波旬的话如滚雷一般在心头沸腾：“二选其一，你选谁！你选谁……”
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风云卷集中，萧恒勉力抬眼，看向白梓轩。白梓轩也默默盯着他。谁也没讲一个字。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左手幻力陡然一松，左侧幻力鞭凭空消失。一个白色身影如断线纸鸢，闪了几闪，瞬间被漩涡吞没。萧恒也不看那消失的身影，只一心一意，倾尽全力运力于右手。右手幻力鞭蓝光大盛。说时迟那时快，脚下步伐疾凑，甩动手中光鞭，幻力鞭一头已被萧恒牢牢缠在殿柱上。
白文轩整个身子被幻力鞭稳稳拽住，登时一怔。萧恒竟然放弃了白梓轩，拼尽全力救下了自己。白文轩匪夷所思地看向萧恒，一时激动，心跳都空了几拍。幻力鞭如有神助，蓝光渐强，幻力愈增，且与时空神力分庭抗礼，并逐渐有压倒之势。一寸一寸，白文轩被幻力鞭从漩涡深处拽了出来。
波旬大笑起来：“选得好，选得好！有眼光！”
白文轩一夕千念，紧紧盯着萧恒，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孰料，惊喜未平，惊吓又至。下一秒，白文轩差点失声叫出声：“！”只见萧恒平静地看了一眼白文轩，二话不说，转身一纵，跃入白梓轩消失的漩涡中。那影子晃了晃，便消失了。
白文轩一口气没喘到底，陡然咳嗽起来，呛得自己满眼泪光。久久凝视着二人消失的时空漩涡，白文轩喘着粗气，暗暗绞紧双拳。
这边厢，白梓轩飘飘摇摇，混混默默，浮在云涛之上。他阖目等待，心里五味杂陈，一则庆幸，若是萧恒选了他，弃了大哥文轩，自己便是死里逃生也无法再与他朝夕相对；一则失落，无论自己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自己也与他终是无缘；一则伤怀，为何伤怀，本是自己若即若离、欲拒还迎，到头来只是越陷越深……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此去生死难料，许是一别两宽……
耳边淙淙回响，水奏轻弹，风声过耳，簌簌瑟瑟，饶是白梓轩这等冷淡心性也不觉柔了起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没有被火焰地狱吞没，四下水流叶落、鸟语花香，想是一处静谧空谷。白梓轩蓦然回神，浑身上下乱摸了一通。没缺胳膊没缺腿儿，似乎连个外伤也没新添……这是……
“啾~啾~”几声急促鸟鸣牵动了白梓轩的神经。他寻声望去，只见空中一群杂毛雀鸟正在打架……哦，不，准确说，应该是一群追打一只。那群扁毛小畜生群起而攻之，将一只最为幼小的灰毛雏鸟啄得遍体鳞伤，似乎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可怜的小灰，抱头鼠窜都来不及，体力不支，一时从空中直坠入幽谷。那群扁毛小畜生叽叽喳喳抖擞羽毛，耀武扬威了一圈，这才气势汹汹地飞走了。
白梓轩急忙追去，来到溪边，发现已经有人救了小灰。当看到那人样貌时，白梓轩凉了半截，心说，怎么又是他？这次又耍什么花招？还想拿我自己这张脸唬我?
正寻思间，那人捧起小灰，抬起头来。不得不说，自己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俊美脱俗、顾盼神飞，一袭素月风流的长衫风姿绰约，安在那人身上更兼气韵风雅、超然物外，翩然若谪仙。白梓轩被自己这张脸看到，竟然有一丢丢紧张，干咳了一声，正要开口，那人却无视他的存在，身形一个飘忽便没了踪影。
白梓轩还没反应过来，世界突然反转，又换了处所在。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洞内只有一个蒲团，一张矮几，几上一盏油灯。洞内虽简朴如斯，然则干净整洁，不像是逃命避祸的所在，倒像是世外高人隐居之处。
这时，一抹白影一闪而过。那白衫仙子已盘坐于蒲团上。小灰正窝在仙子腿上睡得香甜。那仙子静静睁开眼，轻轻抚了抚小灰娇嫩的翅膀，轻叹道：“你的伤早便无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有你的历练，我……也有我的宿命……”
本熟睡的小灰陡然炸了毛，扑扑楞楞挣扎起来，张开翅膀扑在仙子身上啾啾哀鸣，眼里还兜了一包泪。
仙子毫不怜惜，轻轻站起，小灰滚将下来，又腾的跳了起来。仙子轻飘飘然往洞外走去，对身后小灰的哀啼和追赶置若罔闻。
眼瞧仙子将要遁入虚空，忽而身形一顿，被什么死死拽住了衣襟。只见一个孩童已跪在他身后，手里狠命攥着白衫，哭得花容失色，操着一口稚嫩童音，慌乱解释道：“恩公，我……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我虽是神兽凤凰，却是个不受族群接纳的异类，成日被族群驱赶，即便说了也终究不堪大用。恩公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愿为奴为婢，终生侍奉左右！”
白衫仙子转身扶起小童，摸了摸小童的头，柔声道：“小凤凰，我并无责怪之意。你的真身我一早便知晓。只是你跟着我……是祸非福啊……哎，还是另谋出路吧……”
小童又一再苦求，仙子却始终未点头。小灰见心愿无望，淌眼抹泪地跑了出去。仙子阖目轻叹，自言自语道：“缘聚缘散缘如水，情义到头总是空……”
仙子又一闪身，继续端于蒲团上打坐。还没稳坐盏茶功夫，他浑身轻颤起来，细密汗珠布满额头。他聚纳精元于丹田，以魂力压制体内焦渴躁动，却于事无补。皮肤下隐隐蠕动着无数血管，如千万条细长虫蛇。
终于一口黑血呕出，他双目染上赤红，昏倒在地。
白梓轩看得心惊胆战，正想上去帮忙，却听洞口有了动静，竟是那小童。只见小童战战兢兢探身进来，双目红肿未消，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急得更是红上加红。他一个箭步冲进来，抱起仙子唤道：“恩公，恩公！”
仙子已然神思恍惚了。他两手不停扒着胸口，断续喃喃道：“血……血……我……给我血……”
小童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二话不说撸起袍袖，便将一段葱藕似的胳膊露了出来，置于仙子唇下，可是仙子毫无反应。小童焦急万分，一不做二不休，上去一口狠狠咬在自己胳膊上，血流如注。这回终于起了作用，仙子闻到了血腥味，便如蛇一般缠上来，啧啧吮在小童伤口处。小童忍着疼，任凭他吸食。仙子终于安静下来，皮肤下狂躁的红丝渐渐平复，双眸赤红慢慢退潮。
不知何时，他完全安静下来，足足愣了一刻，他忽然推开小童，伏在地上，捂着嘴，浑身颤抖，银发散了一身：“不……不……我……怎能……”
小童连忙爬过来，急切剖白道：“恩公，没关系的！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多少血我都给！我们神兽的血功效是凡人的……”说着小童伸手抓向仙子。“啪”的一声，仙子狠狠打开伸过来的手，嗓子抖得破了音：“滚开！你给我滚开！！”
小童不敢向前，只可怜巴巴地跪在原地守着他。
仙子眼神又恍惚了一下，两行泪流了下来：“我竟堕落至斯……我竟真的……我……”一道白光横空而过，冷飕飕，明晃晃，直取仙子脖颈。
“恩公！救我！！”小童撕心裂肺大喊道，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白刃堪堪停在仙子颈下。剑柄却仍握在仙子手中。
小童见起了作用，哭得更加惨烈：“恩公！！求您救救小兽。小兽从小父母双亡，被人遗弃，在乱葬岗挣扎着活到现在，终于找到族人，却不想因乃罪民后裔，遭族人厌弃迫害，追杀至此，已决计没了活路，如若您也丢下我，我便再无指望，只有跟着您去了。恩公若是执意一死，请您先杀了我吧！！求您成全！！”说着，小童脑袋捣地，磕得咚咚直响，不一会儿脑门上就见了血。
“你……”仙子看着这幼兽，不由得悲从中来，“你也是可怜人哪……”剑终是从手中滑落，仙子阖目，泪依然默默流淌。小童这才扑上去，紧紧抱住仙子，放肆地嚎啕大哭起来。
白梓轩在一旁看得动容，也忍不住掬了一把辛酸泪。
而小童身形一晃，顷刻间变成了肩宽背阔、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却依旧抱着那仙子哭泣，只是极力隐忍，尖削的肩背止不住地轻颤。
白梓轩默默走上前，轻轻扶在男子肩上：“宇凰……这是你的镜像世界吧……”
莫宇凰缓缓抬起头，泪迹未干，抱着仙子的指上一枚镶有宝石的戒指——系魂石，正闪闪发光。
“不，这是我的记忆……为了抵御你对我记忆的干扰，我复制了这个时空……我常常来此，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不停回味我们的过去，将对你的恨牢牢刻在心里！”
白梓轩：“你从小佩戴系魂石，便是为了随意出入这个时空，不至于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莫宇凰惨淡一笑，答非所问道：“小时候我就是一只万人唾弃的小兽，终日东躲西逃，如过街老鼠，差点死在荒郊野外……直到……直到遇见你……”
白梓轩：“……”
莫宇凰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救了我，又对我说，有你一日，便有我一日，你绝不会再让我受到欺凌，有朝一日，你要给我一个大公大同的天下……”
白梓轩：“……”
怀中的人渐渐散做星辰，莫宇凰站起来，静静转身，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梓轩，一字一顿道：“可是，你竟背弃了我！”
白梓轩不由得退了一步，定了定神：“对不起，我真的……”
“最可笑的就是你也不记得了！！呵呵呵……”莫宇凰笑着笑着，掩面而泣，“你非但将我的记忆强行夺走，竟也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魔不魔，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白梓轩无言以对。
莫宇凰止了哭笑，淡淡道：“所以我也不需要你了。我用了万年的光阴，制造了一个有血有肉有魂的活傀儡，只要择选你的记忆，灌注你的神力，在他身上，我便可以重新得到一个我想要的你……一个只看着我，只想着我的你……”
白梓轩伤感极了：“宇凰……”
莫宇凰面如死灰：“可是……还是失败了……那个人他不是你……给了他你的神力，你的记忆，他依旧变不成你……”
莫宇凰从痴罔中抬起头来，一步，一步，走向白梓轩。白梓轩一步，一步退却，直至触到身后坚壁，退无可退。莫宇凰目光凛冽，双手强硬箍住白梓轩的肩膀，五指深深抓进白梓轩的皮肉，倏地扑通跪地，哀求道：“我错了，主君，请你原谅我，是我错了，我不该有一丝一毫让谁取代你的妄想，我是昏了头才异想天开！你就是你，从来都无可取代！”白梓轩连忙拉住他，劝道：“你起来说话，起来！一切都不晚，我们一起回去，即便我忘了很多事，即便我回不了头，我们自小的情义还在，你我永远是好兄弟！”
“好兄弟？”莫宇凰重复着着三个字，表情扭曲得变了形。他陡然站起，摇着头吼道：“不！我不要做你的兄弟！我不要做你的属下！我不要做一个永远被你排除在外的人！！”
白梓轩：“……”
莫宇凰突然顿悟了什么，悲喜交集道：“是了！是了！你看到了吗，就在你血煞发作吸了我的血之后，我便不该阻你自尽。当初若是你死了，我便也会随你而去，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后来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我们就圆满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主君！！”
白梓轩看着疯魔的人，心头一阵战栗，扣住他的手腕喝道：“莫宇凰！！你醒醒！！你疯了吗！！”
“不，我没疯！”莫宇凰甩开对方桎梏，指尖送力，捻动心诀，地上的剑倏而飞入莫宇凰手中。他擎着剑，喜极而泣，再一次步步逼上来：“主君，我们一起走吧，你先走一步，卓儿随后便到，卓儿说过，誓死追随主君，绝不背弃！”
白梓轩冷汗岑岑，却目光沉痛，轻轻说：“宇凰，是我害了你……”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莫宇凰背后响起：“可惜呀，这一遭依然轮不到你……”
*
这段时间很忙，更新慢了些，大家多包涵~